【流年】女儿在父亲心中(短篇小说)
时间:2022-04-29 浏览:20次
【遇见寡妇白玉兰的清晨】
那天早上,大舅起得很早,早得舅妈觉得她只是刚睡着不久,迷迷糊糊地就感觉大舅起来走了。过后,舅妈才说,她在大舅起得很早的那天和出事的前一天晚上就觉得大舅有些古怪,说的话也怪里怪气的,可她没往别处想,因为大舅在舅妈的眼里一直是一个怪人。舅妈说,你大舅的古怪有时简直叫人没法忍受。
据那天早上在塔尔拉农场场部碰上大舅的人说,那天大舅的神情是有些不太正常,谁问他,都没有听到他完整的答复。就连那个和大舅关系有点说不清楚的寡妇白玉兰,在去场部早市的路上他们相遇后,大舅生平第一次没有主动给寡妇白玉兰一个笑脸,从白玉兰身边走了过去,甚至连白玉兰看都没有看一眼,弄得白玉兰心里很失落,以为自己的魅力睡了一个晚上的觉就消失殆尽了,弄得整个早晨都没有个好心情,在早市上还和不少菜贩子吵了架,甚至有个卖土豆的菜贩子尖刻地骂寡妇白玉兰有个管不了事的副场长宠爱着,就可以无理取闹了?气得寡妇白玉兰掀翻了他的菜摊,连她前面买的西红柿都砸向了菜贩子,搞得菜贩子一头一身的烂西红柿,像挨了刀子血涌了出来一般。
宠爱着寡妇白玉兰的那个副场长,就是我的大舅,那天早上他早早起来后,去到场部通往外面的公路边去等公共汽车了,可他去的太早了,从天边还灰灰蒙蒙一直等到天都放亮了,也没有等到车。其实大舅应该知道,从农场经过的公共汽车一般不到太阳上了三竿,是不会来的,农场乘车的人实在是太少,公共汽车又是私人经营的,那个司机才不会傻乎乎地那么早就把车开出来候人的。但大舅还是没有感觉地早早去那等着车,他那天心里有事,有一个他必须去办的急事,他为了这个急事儿,几乎一夜没有睡着觉,根本没有多想要离开农场,最起码得等到日上三竿才有车把他拉到办事的地点。他站在公路边上,起先不停地望着公路的那一头,盼着公共汽车的出现,可那头全是黑乎乎的一片,除过树木和房屋,就是一条冷清的公路了,他急得头上都出了汗。慢慢地,大舅就不出汗了,他知道出汗也没有用,汽车不来,他就离不开农场,去不了办事的地方,再急也是没有用的。后来,大舅就走来走去的在脑子里想着自己要办的事情,这个事情对他来说,是平生大事,他心里也没有足够的把握,但他必须去办,他在想着他到了那里后,找到他要找的那个人的前前后后,他想的很专心,连碰上寡妇白玉兰这个和他有牵扯的女人,他都没有顾得上像往常那样给她个笑脸,寡妇白玉兰很失落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他都没在意,他把要办的事想来想去,到最后实在没什么可想的了,大舅这位冥思苦想的孤独者又陷入了他对任何往事都有不太注意、飘忽不定的沉思里。
这时,天已经大亮了,自寡妇白玉兰从大舅身边走过去,已经有一些早起的孩子,来到外面追狗玩了。大舅脑子里像一团乱麻,他一个劲儿看看公路,可从公路上只能看到树木。他盯着不远处一个追着狗玩的小孩子,由于这个孩子的面影,他看到了自己女儿的面孔在他面前闪动,他就想到了自己今天要办这件事的责任,他的拳头就握得很紧,回想起女儿小的时候那些遥远而美丽的日子,或者回想起当初开垦这个农场时他们住在地窝子里的不可思议的日子,这时候,大舅的目光变得模糊了,老年人眼睛里特有的那种泪花般的光泽显得更为强烈。大舅当然弄不清楚这是不是由于愤怒、回忆、失望或者怀旧的原因,有种模模糊糊却很难抗拒的伤感,如同海边汹涌的潮水向他扑了过来将他淹没了一般,这使大舅忧郁的心绪很不稳定。
大舅在场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转悠了一早晨,也没有离开塔尔拉农场的场部,这个结果使大舅非常气恼。他一根接一根地抽了一包烟,然后又用脚把一个一个他摔在地上的烟头狠狠地捻成粉末,而大马路上依然没有他所期盼的影子出现。在气恼得团团转的时候,他几乎都动了去叫场部的拖拉机送他走的念头,甚至几次都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拖拉机手的家门口,可他最终还是没有叫拖拉机送他。大舅不想叫别人知道他这天要去办的事,连舅妈他都没有说,他只想一个人去办,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他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要一个人承担这件事的一切后果,他就不想多一个人知道他的想法,不然,他怕别人劝说他,使他动摇了必须这么去办这件事的坚定信念。
可是,就像要故意跟大舅作对似的,大舅左等右等也等不到车,等到太阳终于从地底下钻出来了,还是不见车的影子。大舅的所有耐心都叫这一个早上焦急的等待消耗完了,再要他等到日上三竿对他来说是不可能了,他才最后恶狠狠地望了望公路寂寥的那一头,转身往公路的这一头走了。大舅不等车了,他要步行,去火车站。如果大舅能耐得住寂寞,再平心静气地等一等公共汽车,或许他的命运就是另外一种的了,可是就像冥冥之中有谁催着他似的,大舅非急着要走,要去办他心目中认为是不能再等下去的大事,结果是大舅这一走,就再没有回到塔尔拉。塔尔拉的这个早晨,成了人们最后记忆大舅的日子。
【大舅在女儿的心目中】
大舅的女儿叫周建新,一个很新疆的名字,一听就是当年支援开发新疆,要建设新疆的农场人给后代起的名字。但大舅这个女儿的名字不是他给起的,周建新也不是大舅的亲生女儿,她的名字是生她的亲妈起的,原来叫方建新,这在塔尔拉大家都知道。方建新的母亲是从上海来的支边知青,没有嫁人就生下了方建新,在方建新还不到一岁的时候就死了。大舅收养了方建新,又将方建新的姓改成了他的姓,就叫周建新了。这个,周建新刚懂事的时候就知道了,是大舅亲口告诉周建新的,并且大舅当时对周建新说,周建新,你现在懂事了,如果你想把你的名字要改成方建新,我会尊重你的意见的。那时候,周建新已经上到了小学三年级,对孩子从哪里来的这些事有了些了解,亲生的和收养的问题她能看清轻重了。她听完她自己的故事,惊惶失措地看着她现在的父母,突然就哭了,一头扑到现在的母亲怀里,说了声,你就是我的亲妈妈。又一头扎进现在的父亲怀里,说,你就是我的亲生爸爸,永远的爸爸,我才不改名叫方建新呢,我一直就叫周建新,除非爸爸你不要我这个女儿!周建新这样说时,伤心地在大舅的怀里不停地抽噎,像自来水一样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很快就将大舅的衣服湿了一大块。
周建新的话让大舅的心里一下子热乎了起来,周建新楚楚可怜的模样又让大舅对她满怀了怜爱。大舅那时候紧抱着周建新,感到自己抱着的就是自己的整个世界,同时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自己无法替代的重要性,他在心里坚定了要用一生来保护这个世界完好无缺的责任。大舅那时候没有想到,做一个孩子的父亲特别是一个女儿的父亲,竟要操那么多的心,竟是那么的艰辛。虽然,在此之前,大舅一直是把周建新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的,可在周建新这个女儿第一次得知自己的身世后,扑到他的怀里,把他当做亲生父亲,永远的父亲,并且把他当做了一生的倚靠后,他只感觉到了作为一个父亲的巨大幸福,却完全没有去想,做一个女孩的父亲,要负怎样的责任?
周建新应该算是一个听话的女孩子,自从知道她自己的身世后,周建新变得更加听话了。同时,周建新也意识到自己当时的条件在塔尔拉农场是很优越的,当然这个优越性取决于自己的养父,即我的大舅。大舅是塔尔拉农场一连的连长,一连又是全农场生产的主力连队,大舅在农场算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点周建新深有体会,她在学校里,也因为是大舅的女儿,而被别人羡慕着,她也像一个得天独厚的公主骄傲着。当她得知自己的身世后,也有过不少心思,她不是想追根溯源地去找到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是害怕自己会失去这个在农场来说算是不错的家庭,在同学面前失去优越感。周建新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的所属,还有孩子已经有了的那份虚荣心。在周建新得知了自己只是大舅的养女后,内心里发生的变化是很大的,她首先感觉到农场的人看她的目光已经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想着肯定是别人已经知道她不是一连长周树人的亲生女儿的事实真相了,所以,才不再像以前那么看重她呵护她了,为此,她的心里很是痛苦,只是她一个小孩子,外界并没有人会怎么关注或者在乎她的感觉罢了。有一个时期,周建新刻意去观察大舅和舅妈对她的态度,她没有发现可以使自己伤心和担心的事情,但她心里还是不太踏实,总觉得自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世后,她和养父养母之间好像隔了一层网膜,周建新越来越担心,这层网膜会越来越厚。
以前,周建新有时还和父母犟犟嘴,或者撒撒娇什么的,这下可好了,她再不和父母犟嘴,也不撒娇了,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还很尊重父母,可平时和父母之间的话都明显少了,这却使大舅和舅妈一下子不适应起来,尤其是大舅,他对周建新的变化有点担心了,特别是他偶而一回头看到周建新时,总发现她正看着自己,一发现他看着她,她就会慌乱地把目光移开。这倒引起了大舅的注意,有次,大舅叫着周建新,问她最近怎么变得不言不语,还经常偷偷地看着他,目光躲来躲去的。周建新不敢看大舅的眼睛,吱唔了半天,被大舅问得急了,才怯怯地说,爸爸,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女儿,怕哪天你们不要我了。大舅一听,呵呵大笑起来,笑过后对她说,周建新,你现在姓周,就是我周树人的女儿,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你都是周树人的女儿,我也会像你的亲爸爸一样痛爱你,抚养你长大的。大舅说完又问道:周建新,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像你的亲爸爸的事,不够关心你爱护你?
周建新一下子又哭了开来,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终于得到开脱了一样,哭着扑进了大舅的怀抱。大舅则一脸幸福地抱着周建新,安慰着她。周建新哭够了,又对大舅说,爸爸,他们知道了我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了,他们会不会还说一些我不是你亲生女儿的闲话?大舅说,你的小心眼里原来想的就是这些问题呀?他们都知道这事呀,全塔尔拉的人都知道当年是我抱养了你。这么多年了,有谁会说我的乖女儿的闲话呢。周建新说,我还是怕。大舅说,你怕什么?周建新,如果有人敢欺负我周树人的女儿,我非和他拼命不可!
【走出农场的大舅更像个农民】
大舅赶到石河子火车站,天快黑了。就这,大舅还是那天早晨等不到车,生气步行离开塔尔拉农场后,走了大概有十几公里路,快到中午时,公共汽车追上了他,他急着赶路去办事,就搭上了汽车。坐上车后,大舅就开始后悔自己坐了这个车。车是中巴车,人不多,坐上还是很舒适的,可车是私人承包的,司机嫌拉的人太少,跑一趟不划算,一路上只想着多拉上一个人,只要看到路边有个人影子,就停下来,硬叫人家上车,连看见地里正在干活的人都不放过,也要停下来缠人家半天,劝人家不要干了,乘车到城里去逛逛。这样,汽车就像个毛驴车一样慢慢地走着。几次,大舅都按捺不住心头的火气,要和司机吵架,可火气蹿到了胸口,都被他硬堵了回去。他想着自己要去办的是大事,不值得为这些小事先发一通火,但他又心里焦急,难免催催司机。司机根本不把大舅这个农场的副场长放在眼里,催得急了,司机竟说,你想快,就把农场的经济效益折腾上去,你们当官的买小车坐去。司机的话噎得大舅说不出话来。
农场越来越不景气,哪还能谈到经济效益呢?自从把地分到各家各户以后,国营的农场和农村没有了什么区别,当年的开垦者们变成了真正的农人,大舅虽然后来从连长被提升为农场的副场长了,可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摆设了。大舅为此心里一直不痛快,可振兴农场,不是谁能说了算的事,他年龄也大了,更没有了回天之力,就是有这份力,农场只是个农场,还能开创出什么新的世界来?当年那种方式只是为了开发新疆,现在却是在建设新疆了,建设着就得有人种地呵。
大舅不胜感慨。
到了石河子火车站,大舅直奔火车站台想上车往乌鲁木齐赶,站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更别想看到火车的影子了。大舅这才想起自己好多年都没有出过农场了,竟忘了乘火车要先去买票。他从站台上下来,找到售票口,说要买一张车票,售票员看了大舅一眼,态度还算不错,问大舅要买去哪里的票。还没等大舅说清要买的票,售票员就说是到终点站吗?大舅心想乌鲁木齐是新疆的省会,火车到了那里肯定是终点站了,就说了声是吧。售票员就卖了一张马上就要到站的票,并且叮咛他快点上站台,车马上就来了。大舅很久以前坐过火车,知道火车到时间就开,不像汽车还会等人的,他拿上车票跑步到了站台上,刚好一辆列车轰隆隆地开了过车,停在了他的面前,大舅想都没有想,就上了车。车上人不多,大多座位都空着,大舅找了个没有人的座位坐了一会,由于早上起来的太早,一天时间都在路上奔波着,没有吃东西饥饿不说,困乏也随之袭了上来,他干脆就在座位上躺下,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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