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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林林:我的首任教师

时间:2022-03-16   浏览:24次

本稿初成于2018年教师节,因部分内容不太确定,恰逢国庆假期,回乡念于母亲听后,逐一核实,遂成。

 

今天是教师节,朋友圈里都是感谢师恩的祝福语,我当然也不例外,上班路上先给孩子的班主任老师发去美好祝福,然后给自己的恩师发短信祝福,忙得不亦乐乎。晚上坐下来静思,其实每个人都接受了三种教育,即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父母才是我们的第一任老师,家庭教育是每个孩子成长的必经之路、不可或缺。

 

我出生于鄂西北一个小山村,父亲1957年参军,1973年从部队转业回地方之后,一直在乡镇电影院上班,母亲在乡下务农,我们这种家庭叫“半边户”,即父母一方是商品粮户口、一方是农村户口,孩子户口随母亲,所以我们兄妹都是农村户口,在生产队都分有口粮田,直到参加工作或外地读书户口转走之后才取消。

 

母亲生于1946年,今年已年满72岁。外婆家距我们村湾大约10公里,也是贫苦家庭出生,外公外婆都是勤劳善良农民。母亲一共姊妹6人,作为家中的长女,承担了更多的家务。

 

她有次跟我讲,十八岁上中学的那一年冬季,听人说神农架林区正在修路建桥,工地很多,挣钱也容易。为补贴家用,她和几个同学相约,步行两天走到林区后才发现,根本就没有什么工地,更谈不上挣钱,那时的神农架还处于尚未开发的原始森林状态,恰逢冬季下雪,她和几个同学盘缠用尽、饥寒交迫,只好在别人屋檐下卷宿熬过一夜,然后才慢慢走回房县,让外公外婆担心了好几天。

 

1970年正月初八,经人介绍,母亲与父亲结婚,新婚不久父亲便返回部队。

 

儿时的记忆中,父亲常年在外上班,除农忙之外很少回家,大哥稍许年长几岁,二汽招轮换工,就早早参加工作了。我们小姐弟三个,基本都是母亲一人在家带大。母亲既要种田种菜,养猪养鸡,还要照顾我们姐弟三人,甚是辛苦。

 

我在家中排行老三,从上小学记事起,母亲就经常让我们分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姐姐帮忙做饭、打猪草,我在假期砍柴、招呼弟弟。但我小时候十分贪玩,上面又有哥哥姐姐,所以放学之后,基本就是和伙伴们在外野天野地玩耍到天黑,等到母亲在村头大声吆喊吃饭时才回家,回到家中少不了一顿数落,但我早已习以为常。直到现在还记得一首顺口溜,说是算命瞎子给我算的:“远喊不答应,近喊吭吭吭,喊道吃东西,跑得咚咚声”,其实就是我们那个时代农村小孩的生动写照。

 

母亲曾读过初中,在村里也算高学历的女同志了,加之对人和善,知书达理,所以当时的村支书就重点培养,将我母亲推选为大队妇女主任,同时兼赤脚医生,主要是为全村的育龄妇女接生小孩(俗称接生婆),母亲也乐此不疲,只要大队有会她就积极参加,哪家孕妇临产,不管深更半夜,只要到我们家窗户下一喊,她就立刻起床,带上接生工具就出门,经常一熬一通宵才回家,碰上有时候难产,还得陪同一起去乡镇卫生院,直到孕妇母子平安才回家。

 

我们村不大,和我年龄相仿的孩子,基本都是我母亲接的生。虽然不是专业医师,但是邻居们有个头疼脑热,只要来到我家,总会有些常用药品备着,能解些燃眉之急。印象最深的家中有一大瓶云南白药,是父亲从部队转业时带回,因为止血效果很好,周围邻居只要哪里跌打出血,都会赶紧来到我家,母亲总是认真帮他们清洗伤口,然后敷上药粉,包扎整齐之后离开。

 

有年夏天,一个十岁左右的流浪儿突然口吐白沫,倒在我家门前附近河边,邻居谢大妈发现之后,大声呼叫我母亲,“昝*芬,快来救人啦”,母亲听到呼喊,赶紧放下手中农活,跑去一看,初步判断系食物中毒所致,细细问他吃过什么东西,说是长虫莓(红艳诱人,像草莓,剧毒),母亲赶紧回家,舀了半瓢生绿豆,用兑窝儿捣碎后冲了一大碗水,让他赶紧服下,直到所吃野果全部呕吐出来之后,小孩才转危为安。

 

还有一年,有个外地流浪来到我们村的道士,大家看他疯疯癫癫,都将其拒之门外。母亲见他可怜,留在家中热茶热饭招待一顿,吃饱喝足之后,道士细细端详母亲,说我母亲面相慈善,愿教一积德寄福之法——定牙。

 

当时农村绝大部分村民还没有刷牙的习惯,虫牙火牙特别常见,常言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患者饱受折磨。母亲欣然同意后,道士要了一张纸,写满咒语,然后给我母亲面授机宜,说是只要有病人求上门来,就打一碗清水,对着清水如此这般地念上几遍之后,让患者即刻服下,马上就会药到病除。

 

我当时年幼,也曾见过这张纸,但上面的字一个也不认识,并且总觉得是迷信。但是也怪,不管牙疼得再厉害的病人,只要喝下这碗清水,症状马上就能缓解,这一点在我们家乡远近闻名。等我长大之后,始终也没弄明白其中道理,但是后来好像也逐渐不灵了,母亲解释说,道士当时传授此法时,嘱咐她切忌吃五爪肉,因为没忌住嘴,曾吃过几次狗肉甲鱼等,也许是这个原因吧。

 

母亲对我们非常严厉,凡是她安排的家务活,必须按时完成;凡是她在干活,你如在旁边只顾玩耍不帮忙,肯定一顿呵斥,说我们不长眼色(即无眼力见)。

 

我小时候最怕三件家务活:扫地、生火、刨洋芋皮,因为这三件事既耽误时间,又很难做得让母亲满意,总说地没扫干净、刨皮时把肉也刮得没有了。农村土灶生火更是一件难事,我一般摸曲半天烧不着,母亲总是耐心教我“人要忠心、火要空心”,然后慢慢就学会了,乃至后来成了我的拿手绝活。现在家中早已不用土灶做饭了,但是只要刮土豆皮或水果皮,我刮得又干净又利索,老婆在旁赞叹不已,我得意地说,这都是小时候母亲传授的独门绝技。

 

家里来了客人,让我们必须首先热情喊叫,然后端茶倒水。记得有个亲戚,我们喊“苕姑”,住在山里面,每次来山外购物办事,带着几个老表,总喜欢到我家坐坐,母亲总是热情留她们在家吃饭,走时还送一些东西。但是我们姐弟不太喜欢,因为这个苕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让人不愿靠近。

 

我们家虽然也穷,但母亲总是整理得井井有条,穿的衣服虽然也打有补丁,但都很整洁,所以对于这样的亲戚,母亲如此热情,我们很不理解、甚至有些抱怨。有次实在忍不住了,问母亲为啥对她们这么好,她严厉呵斥道:你们还小,晓得个啥,她是你爸爸的堂姐,家中虽然困难,但是对人真诚热情,我们不对她好点,还有谁能对她好?

 

后来这个苕姑早早就去世了。2013年父亲去世时,他的丈夫,也就是我的姑父,早已瘫痪在床多年,但是坚持让人用板车推着来我家,参加了父亲的葬礼。

 

小时候感觉最温馨的时刻,就是冬天的夜晚,一家人围在火盆边,听着父母亲聊些家常事,偶尔还拿出些零食来给我们姐弟分着吃。母亲其实很喜欢唱歌,闲暇做针线活时,也听她哼过一些不知名的歌曲。上世纪80年代,农村刚刚时兴三大件(自行车、缝纫机、收录机)的时候,我们家攒了很久的钱,买了一台收录机,放在爸妈的卧室,一起还买了很多磁带,既有歌曲也有相声,母亲有空就让我们放着听听,感觉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我上高中后,父亲的单位逐渐不太景气,哥哥待业在家,姐姐上中专,弟弟上小学,家庭状况十分拮据,父母压力陡增。母亲为了增加收入,除了将庄稼种好保证口粮之外,每年至少出栏三头以上生猪。饲料不够,母亲就每天天不亮起床,上山打猪草,等我们起床时,母亲已顶着满头露水、扛着堆尖一篮子猪草回到家了。招呼我们吃完早饭,她就开始剁猪草、煮猪食。那段时间总听母亲说,晚上做梦都在刺架里钻。

 

既使如此,我们兄妹也没有一个因困难辍学。并且还经常鼓励我们:只要你们能读,考到哪里家里就供到哪里,砸锅卖铁也不会让你们失学。上高中后也慢慢懂事一些,放假回家总是跟在母亲身后,做些力所能及的农活和家务事,但她总是要我们抽空多多复习功课,把学习搞好,力争考上一个好大学。

 

上大学之后,每年寒暑假一回到家,父母格外高兴,总觉得我们在外念书受了很多苦,把家中积攒的板栗、核桃、花生和枣子干等好吃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生怕我们吃不够。

 

1995年大学毕业,因种种原因,在学校逗留了几个月后才正式上班。当时家中已是极度困窘,也不好意思再向家中开口要钱,在汉基本就靠同学接济度日。后来上班之后,及时将情况告知家中,父亲在电话中告诉我说:你母亲天天在家哭着念叨,说你一个人在武汉,既没上班,又没生活费,日子怎么过呢,这下好了,她再也不用担心了。

 

2001年我结婚之前,将两老接到了武汉,本想跟我们一起生活,但是婚礼之后没几天,母亲就坚决要求回家,我拗不过,只得将他们送回乡下。从这之后,母亲基本很少外出,和父亲一起坚守农村,因年事渐高,田地再无力打理,便租与他人,只种点菜园,日子倒也过得悠闲自在。我们兄妹也逐一成家立业,逢年过节一起回乡,一大家人到也其乐融融。

 

父亲2013年去世后,我们兄妹觉得母亲一人乡下生活不太放心,都想把她接到一起共同生活,可能觉得和子女们一起生活不太方便,她坚决不同意。

 

2014年我在援藏冬季休假期间,专程回乡看望母亲,并陪她小住几天。当时母亲右手腕因风湿原因,疼的碗都抬不起来,好几天没有洗头。母亲非常爱干净,但是又不好麻烦别人,正好我在家,她就烧好热水,让我帮她洗个头,我连声应诺。

 

母亲把衣领扎好、蹲在洗脸盆边,我提着水壶,慢慢把热水淋在母亲头上,然后打上洗发水,轻轻地帮她扣头。看着母亲满头白发,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帮我洗头洗澡的场景,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冬天,在征得母亲同意后,我们在县城买了一套房子,谁知住了不到半年,母亲说生活不习惯,吵着闹着坚决搬回乡下了,如今此房就一直空着,偶尔下城办事才去住上几天。

 

今年夏天,我回乡看望母亲。中午吃饭时,正好隔壁李婶来我家还钱。这个李婶在2008年遭遇过一场车祸,左胳膊截肢,定为三级残废,民政部门每年有几百块钱的生活补助。

 

李婶离开之后,我问母亲借了多少,母亲说不多,也就百十来块,我说李婶家里困难,不还也就算了。母亲说,道理是这样,也曾说过几次,但是她执意要还,并说如果这次不还,下次再遇难处,怎么好意思在找我们张口借。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穷有穷的尊严,况且别人能够自食其力,何必伤及别人自尊。母亲接着说,李婶目前定的是三等残疾,如果有可能,让我找相关部门申请反映一下,将她的生活补助提高一点,因为她家实在太困难了,两个儿子在外打工也挣不到钱,孙子在家全由她们老两口代管。又说起她遭遇车祸的那年,母亲到医院去看望,一见她胳膊被截肢,当时就流下眼泪,后来帮她家做菜待客,李婶要给工钱,母亲坚辞不要。

 

母亲如今虽已年逾七旬,身体状况尚可,在乡下养些鸡种点菜,平时和街坊邻居聊聊天,我们在外也不太担心。

 

常言道,孝有三境:养其身、欢其心、美其名。我们做子女的都不在她身边,她现在依然能自养其身,但我希望还能够欢其心、美其名,让母亲能够在乡下过得开心一些,也能够尽可能帮助一下周边需要帮助的亲友邻居,让她找到存在的价值,活得更有意义、更有质量,我们做儿女的也能与母亲一起共同成长进步。

 

作者简介

 

张林林,1974年出生,房县门古人,现在武汉工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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